文/李冬新 （山东大学东北亚学院副教授、东北亚研究中心副主任、中日韩思想库网络研究基地（威海）主任）

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15日在东亚合作领导人系列会议期间正式签署，世界上人口数量最多、成员结构最多元、发展潜力最大的自贸区就此诞生。图/新华社

　　11月15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第四次领导人会议以视频方式举行，历经8年谈判的RCEP在15国领导人共同见证下，由15位贸易部长正式签署。RCEP涵盖了包括货物贸易、服务贸易等市场准入以及贸易便利化、知识产权等规则内容共20个章节，就内容的多样性来说，RCEP是一个全面的协定。同时，RCEP货物贸易零关税产品整体上超过90%，顺应数字经济时代需求纳入了现代化的电子商务等章节，就内容的实质性来说是一个高质量、现代化的协定。RCEP的签订不仅是东亚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的重要里程碑，更是多边主义和自由贸易的胜利，对稳定全球经济具有重大意义。

　　自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以来，亚洲经济快速发展的大好形势被打破，诸多社会问题愈发显现。东盟各国面对这场经济浩劫，纷纷意识到在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中区域经济合作的必要性。于是，东盟积极与东亚各国开展区域经济合作，出现了以东盟为中心的“10+1”“10+3”“10+6”等经济合作模式。2012年，东盟发起《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邀请中国、韩国、日本、印度、新西兰、澳大利亚六个对话伙伴国共同参加，旨在通过削减关税及非关税壁垒，建立统一市场的自由贸易协定。

　　然而，RCEP的谈判并非一帆风顺，议程所涉及问题的复杂多样、各国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以及谈判成员国数目众多，导致议程推进十分艰难和缓慢。2017年1月20日，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后宣布美国退出TPP协议，并利用各种手段在双边谈判中向对方施压以求得美国利益最大化，掀起了席卷全球的逆全球化浪潮。RCEP谈判成员国为应对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削弱TPP带来的消极影响，逐渐达成谅解并积极推动RCEP谈判进程。但是，印度由于在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条款上与其他成员国存在较大分歧，导致谈判没能按计划在2018年完成。2019年11月4日，印度在谈判最后关头宣布退出，决定不参与RCEP的签署。同日，RCEP第三次领导人会议发布联合声明称， 15个成员国已结束全部文本谈判，标志着东亚地区规模最大的自由贸易协定谈判走向实施阶段。

　　2020年11月15日，历经8年谈判的RCEP协定在RCEP第四次领导人会议期间正式签署，世界上人口数量最多、成员结构最多元、发展潜力最大的自贸区就此诞生，东亚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取得历史性突破。

11月3日，上海洋山港集装箱码头。图/新华社

　　RCEP的签署对于区域经济合作和世界经济的发展都会产生重要而深远的影响。

　　对于区域经济合作来说，RCEP能够延伸和重构区域产业链和价值链。据国际知名智库测算，到2025年，RCEP有望带动成员国出口、对外投资存量、GDP分别比基线多增长10.4%、2.6%、1.8%。RCEP的成功签署，打破了投资和关税壁垒，促进了区域内贸易，有利于延长区域产业链，降低企业参与国际产业链分工的成本；另一方面，以RCEP成员作为主要团体的新的区域价值链，会进一步向成员之间进行延伸和重构，从而给发展中国家以及欠发达国家经贸发展带来更多的机会。RCEP也为亚太自贸区（FTAAP）的建设提供了实现路径。亚太自贸区涵盖近60个FTA协定，如何根据区域内各个国家的实际发展情况，建立有效合理的制度框架仍未明晰。RCEP囊括了中日韩等东亚地区主要国家，又作为目前涵盖成员国最多的自贸协定，一方面为亚太自贸区协调各国情况达成共识提供了典范，另一方面也将进一步提升亚太区域在全球发展格局中的地位。

　　对于世界经济的发展，首先，RCEP将延长全球产业链，创造更大的经济效益。据相关数据显示，RCEP15个成员国覆盖了全球22亿人口，2019年GDP总额达25.6万亿美元，区域内贸易额达10.4万亿美元，区域对外出口额达5.6万亿美元，这些指标均占全球总量的30%左右。作为全球规模最大的自贸区，RCEP首先会通过贸易和投资的创造效应和转移效应，扩大区域内的相互贸易和相互投资，延伸全球产业链，增强区域生产网络体系的功能，使得15个成员国获得更强劲的增长。其次，RCEP将重塑全球经贸规则和格局。RCEP 为全球范围内建立更加开放、包容的国际经贸规则治理体系提供了经验。RCEP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各国的利益平衡，满足了不同发展水平国家的利益诉求，为以WTO 为代表的多边经贸规则治理改革提供了思路和经验。同时，RCEP 体现了各国携手抱团应对逆全球化浪潮的决心，是发展中国家利益在全球经贸治理中的集中展现，必将打破当前以发达国家意志为经贸规则制定标准的现状。从达成的协议来看，RCEP 规定的90%零关税覆盖并非是全球零关税覆盖最高的自贸协定，而其在知识产权、劳动力市场、环境保护等方面也并未给参与国设置严格的条件和限制。这恰恰说明，RCEP 反映的是发展中国家以“发展”为诉求的核心利益，是以发展中国家为主导的经贸规则，有望重塑当前发达国家“一家独大”的经贸规则制定。再次，RCEP的签署有利于推动世界各国疫情后经济复苏，促进长期繁荣发展。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下，国际形势发生着深刻复杂的变化，世界各国经济都受到了严重影响。RCEP顺利签署，无疑给疫情笼罩下的亚太和全球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有利于世界各国应对疫情冲击下的经济衰退。同时，进一步推动了贸易自由化进程，将更大程度上促进世界经济的大繁荣大发展。

　　对于中日韩三国的合作，RCEP的签署有着重要意义。

　　第一，RCEP的签署有利于加强中日韩之间的政治互信。中日韩自贸区这一设想自2002年提出以来，历经18年谈判还未达成协议。其中主要原因就是中日韩三国政治博弈影响了经济互信。中日、中韩、日韩在领土问题、地缘政治、历史遗留问题等方面仍存在争端，导致三国政治互信不足。此次RCEP的成功签署，能在一定程度上缓和政治所带来的压力，增强中日韩之间的政治互信，促进经济合作。

　　第二，有利于加速中日韩自贸区的谈判进程。RCEP的签署使得中日韩贸易区之间的贸易壁垒进一步消除，为中日韩自贸区谈判奠定了坚实基础，有利于促进中日韩自贸区的深度合作。在2020年8月的中韩经贸联委会会议上，中韩双方已经同意，共同推进中日韩自贸协定谈判。而在此前，中日两国也提出，加快中日韩自贸区谈判，为东亚地区和全球经济复苏作出贡献。此次RCEP的签署意味着中国和日本首次达成了双边关税减让安排，实现了历史性突破，为中日韩自贸区的谈判提供了范式。

　　第三，有利于增加中日韩自贸区的经济效应。中日韩经济总量庞大，分别位列世界第二、第三和第十二，是东亚区域经济的核心驱动力。据相关数据预测显示，RCEP签署后中日韩三国的生产资料总量变动率、资本存量变动率和GDP总量指数变动率均将有所上升，预测涨幅可达10%—30%。由此可见，RCEP的签署必将深化中日韩之间的合作，进而增加中日韩自贸区的经济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