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本刊记者 周 瑾

　　编者按：作为决策科学化、民主化的重要力量和国家治理体系、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组成，智库在今天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和政治生活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在“一带一路”的建设实践中，国内涌现出了不少智库，它们作出了很多贡献。从2018年2期开始，《丝路瞭望》“智库谈”栏目每期介绍一个智库，与读者分享智库是如何积极作为，为“一带一路”建设提供智慧支持，为决策者出谋划策。

　　《丝路瞭望》：智库是了解各国看待“一带一路”倡议的窗口，您如何看待“一带一路”建设中的智库作用？

　　史志钦：相对而言，“智库”对于中国来说是个新词，但它绝不是一个新生事物。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中国社会科学院等科研机构实际上就发挥了智库或思想库的作用。这些研究机构运用他们的智慧和思想，为社会经济等领域的发展提供满意方案或者优化方案。各部委的研究机构对于国内国际问题的研究也都起到了智库的作用，像外交部的国际问题研究院，等等。

　　“一带一路”相关智库在理论化研究或基础研究的同时，更需加强对策的研究，比如从“一带一路”的顶层设计到相关项目的规划实施等提出政策建议，以供决策参考。实际上，“一带一路”倡议从提出到实践以及最终成为广泛的国际共识，都离不开智库的支持。可以说，从倡议提出到现在的五年时间里，社会各界智库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丝路瞭望》：您认为评判智库价值的标准有哪些？

　　史志钦：判断一个智库是有价值，是否成功，首先要看它在多大程度上影响政策。如果一个智库整天空谈，片面追求媒体和吸引眼球，而对政策产生不了影响力，对社会不能产生引领作用，那么它存在的价值可能就不高。因此，就“一带一路”智库而言，我认为评判智库价值的标准首先是能都影响与引导决策，为中央提供决策报告。一个智库好不好，还要看它是否承担国家重大课题，服务地方政府，服务中国企业“走出去”。其次，智库要有社会影响力，即发挥智库引导社会，影响社会舆论的作用，以便决策具有广泛的社会基础。其三，智库还应发挥民心相通的作用。“一带一路”倡议虽然在国际社会已经形成共识，但是被广为接受、普遍支持，仍然任重道远；一些西方国家对“一带一路”仍心存疑虑甚至消极抵抗。这就需要中国智库加强与西方国家智库的交流、沟通与解释工作，争取最多的理解者与支持者，最大可能地减少反对者。

　　《丝路瞭望》：您所在的清华大学“一带一路”战略研究院有着清华大学这张金字招牌，它的特点和优势是什么？

　　史志钦：清华大学具有多学科平台，以及不可忽视的社会影响力和国际影响力。我们知道，传统上清华大学是一个理工科为主的院校，现在已发展成为一个多学科的综合性大学，近年来尤其是社会科学发展突飞猛进。这是清华大学一带一路战略研究院的最大优势所在。

　　清华大学“一带一路”战略研究院于2017年4月25日举行了揭牌仪式以及学术报告会，确定了研究院作为“高端智库”的定位。在 “一带一路”研究中，我们充分整合清华的工科优势，共同开发海内外的有利资源。我们的许多工科院系均不同程度、不同角度地参与了“一带一路”建设，如我们的水利系参与了国外很多大型水利工程建设；依托于工程物理系的清华同方威视作为全球安检领域的排头兵，已经在60几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设点布局，甚至在欧洲的波兰建立生产基地，实现了“中国设计、欧洲制造”的突破，在海外大型集装箱检查设备市场的份额已连续4年位居第一，这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数据。

　　清华大学“一带一路”战略研究院是清华大学与中国侨联联合成立的研究机构。众所周知，中国侨联是联系广大海外华侨的群众性组织，“一带一路”实质意味着众多中国企业要走出去。这样数千万的海外华人华侨无疑是“一带一路”建设的桥梁、纽带与助手。研究院通过整合中国侨联的资源优势与清华大学的影响力及综合学科优势，不断地为政府决策提供智力支持,为企业发展给予咨询服务,为人才培养探索创新模式。

　　研究院成立不到两年内，我们向有关部门提交了若干内部报告；承担国家发改委、外交部、教育部、中国侨联、中国扶贫基金会等机构的研究课题，为连云港发展、中国徐州工程集团等地方政府和企业提供政策咨询。不仅如此，我们还打造了具有清华特色的“三坛一刊”品牌：即“一带一路·高端论坛”、“一带一路·大使论坛”及“一带一路·专家论坛”，不定期出版《丝路观察》内部报告；致力于搭建高水平高级别的“一带一路”人员与信息交流服务平台，为助推“一带一路”建设献计出力。接下来，研究院还将针对国家“一带一路”倡议实施过程中的全局性、战略性、前瞻性重大问题展开深入研究，努力将自身打造成为服务国家“一带一路”建设事业的高端智库。同时积极推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高端人才培养与培训工作。

　　《丝路瞭望》：今年是“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五周年，“一带一路”建设有何新动向？

　　史志钦：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一带一路”建设有序推进，取得了丰硕成果，我国各高校和智库也在这一领域开展研究工作，为“一带一路”建设提供理论支撑和决策咨询。随着“一带一路”建设的深入开展，如何将“一带一路”建设打造成为一个国际合作的共赢平台，以此作为一个抓手和载体，来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我们任重而道远。

　　2017年“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与68个国家及国际组织签订了多份文件及协议，对有代表性的成果进行梳理和汇总形成了270多项成果清单。在“一带一路”建设的顶层设计及规划完成的背景下，重点是抓落地，促成效，重监管；与此同时，做好“一带一路”建设的项目执行及评估工作。我们知道，有时候规划和意图是好的，但是在执行中由于当地一些不可确定的因素导致效果不如预期，甚至起反作用。

　　2018年，“一带一路”建设积极应对地缘政治格局新变化，探索与重点国家建立“一带一路”常态化合作的机制，加强金融支撑和政策支持力度。国际合作范围上，以俄罗斯为重点，深化共建“一带一路”倡议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深入推进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加强与印度的沟通交流，深化两国经贸领域合作；引导具有一定积极性的西方大国参与共建“一带一路”，加强与美、日以及英、德、法等欧洲大国合作，加强对国内中欧班列开行运营管理，进一步优化布局，开拓第三方外部市场，化解“一带一路”建设的外部阻力。工程建设上，借鉴中巴经济走廊联委会机制，推动与尼泊尔、缅甸等建立类似的政府间双边合作机制，共同推动中尼经济走廊和中缅经济走廊建设，推动我国与南亚各国建立常态化的多双边部门间沟通协调机制，推动各国达成合作共识并加强技术标准对接。在政策支持方面，以我国境外经贸合作区为支点，推动商业银行在资金筹集、资源配置、配套服务、信息交互、风险评估等方面发挥积极作用；同时加强与东道国在投资保护、劳动用工、劳务签证等领域的政策沟通及技术标准对接，帮助企业解决在东道国建设和运营园区中遇到的困难，同时将我国对外援助资源适当向园区所在地予以倾斜，改善当地基础设施及公共服务水平，降低企业总体运营成本。

　　2017年北京“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结束后，有一个法国专家问我：首届高峰论坛已经结束，下一届论坛召开时我们将会讨论什么？我思考后回答说，我们应该讨论“一带一路”倡议的效果如何，总结成功的经验及失败的教训；我们应该讨论如何让“一带一路”的红利惠及沿线国家的普通民众，让百姓得到实惠，而不只是少数人获益;我们还要讨论“一带一路”的的方方面面，包括如何做好“民心相通”工作。我们需要明白，民心相通不是单方面的、炫耀性的文化输出或展示，而是具体的人与人的交往与交流。我们更应该明白“一带一路”建设需要脚踏实地，低调、务实，需要少说多做，甚至只做不说。只有这样才可以避免西方不必要的担忧或疑虑，进而保证“一带一路”有序推进，取得实质成效。

　　我们发现，“一带一路”实施五年来一个重要的动向是由政府主导逐步向社会与企业发挥作用转型、由中央政府主导逐渐过渡到地方政府更加积极主动有为。目前许多企业已经积极地走出去，大型的国有企业如中国交建、中国路桥、中国铁路国际总公司等，民营企业如华为、华坚集团等。在社会层面，许多民间组织、社团、智库等都积极参与其中。去年我看到一个新闻，察哈尔协会作为一个民间智库在非洲设立分支机构。这是一个非常可喜的现象。

　　从地方政府来看，许多省份也在积极地走出去，与“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建立合作关系，结对为姊妹城市、姊妹省（州）等，如四川、云南、广西、福建、青岛、河南等地纷纷走出去，并根据本地特点提出“一带一路”发展计划。

　　《丝路瞭望》：得知您刚刚带队去塞尔维亚进行为期10天的调研，拜访塞方政府部门及官员、中资企业和商会，了解“一带一路”倡议下中塞合作的现状和前景。做“一带一路”相关研究的这些年，您最直观的感受有哪些？

　　史志钦：在塞尔维亚的调研是清华大学团委响应国家“一带一路”倡议，增进学生对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解、提升同学全球胜任力的海外实践项目“丝路新探”的活动。在塞尔维亚的实地考察与调研中，我们不仅走访了河北钢铁集团斯梅代雷沃钢厂、中国机械设备工程股份有限公司、中国交建等中国企业，而且与塞尔维亚智库及政要接触，走访了塞尔维亚交通部、旅游、文化与通讯部等。通过观察和交流，我们深刻感受到“一带一路”在塞尔维亚的欢迎程度，了解这项给塞尔维亚带来的好处与利益。如中塞合作的标志性项目河北钢铁集团斯梅代雷沃钢厂，斯梅代雷沃钢厂成立于1913年，曾是前南斯拉夫规模最大的国有钢铁厂，被称为“塞尔维亚的骄傲”。但进入21世纪以来，由于国际钢材市场竞争日益激烈、钢厂本身经营管理也存在一定问题，斯梅代雷沃钢厂陷入了连年亏损的境地。2015年，塞尔维亚共和国总理武契奇通过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牵针引线给河北钢铁集团。经过充分调研与市场论证，河钢集团于2016年正式收购斯梅代雷沃钢厂。收购后，河钢集团通过经过技术更新与内部改革，不到一年该公司的出口量就大幅度增加，实现了扭亏为盈。不仅挽救了这家百年老店，解决了数千人的就业问题，而且救活了一座历史名城。当地市民及官员提起中国无不啧啧称赞。他们发自肺腑地说，中国不仅是塞尔维亚的好朋友，更是好兄弟。

　　总体而言，“一带一路”由理念到倡议、由倡议到国际共识，用了5年多的时间，国际社会从不理解到理解、接受以及广泛参与。“一带一路”取得的成效也越来越明显，不少标志性项目家喻户晓，如中巴经济走廊、亚万铁路、蒙内铁路、比雷埃夫斯港口及匈塞铁路等。而且，“一带一路”的积极面也愈益呈现出来；企业的国际化程度在增强，国际竞争力大幅度提升，尤其像中铁集团、中交建集团，包括民营企业华为等。

　　中国及中国企业在走出去的过程中体现与弘扬了丝路精神。中国倡导的新型国际关系原则深入人心，反映了各国对于现实世界的霸权主义、单边主义，人权高于主权原则的厌恶。不仅在亚非拉等广大的发展中国家如此，而且在发达的欧洲国家尤其是中东欧国家也越来越得到多数的民众的理解和支持。

　　《丝路瞭望》：您认为，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一带一路”领域有何热点，或者需要特别关注的？

　　史志钦：过去五年，“一带一路”的宣传和建设在世界范围内取得了明显的成效，创造了巨大的影响力。根据中共中央政治局7月31日召开的会议，“一带一路”在未来会从以前的横向扩展转为纵深发展，真正进入精耕细作的战略发展时期。目前我国的财力和劳动力提供没有问题，短板在于缺乏自主创新能力。所以在未来，国家将会着重补充这一基础设施领域的短板，增强创新力、发展新动能。同时，国家将落实扩大开放、大幅放宽市场准入的重大举措，这又将促进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经济交流和贸易合作的进一步深化发展。所以在未来，“一带一路”项目实施和政策支持将会更加着眼于长远，相比以前会更加精细求稳，政策的前瞻性、灵活性和有效性将会有所提高，财政政策也将在扩大内需和结构调整上发挥更大作用，具体表现是企业成本将会有所降低。同时，由于与美国贸易战的影响，最近人民币汇率出现了之前鲜有的大幅度波动，国家必定也会针对这一现状调整货币政策。货币政策的调整势必会影响“一带一路”在海外的推广和建设情况，也将会是未来我们需要关注的重点。

　　从常态化与稳定化角度看，需要深化对“一带一路”的理论性研究。众所周知，“一带一路”概念从倡议提出到现在，已经过去4年多的时间，急需系统化的理论梳理与提升，不能仅仅局限于就事论事的政策解读，否则将会影响“一带一路”倡议顺利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