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经济政治化威胁世界经济安全

　　自2014年以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了多轮经济制裁。相比以往，由乌克兰危机引发的本轮制裁具有较强的破坏性，制裁措施甚至波及体育、文学、音乐、艺术、旅游、科技园等领域。即使美苏冷战时期均未采取能源禁运措施，但目前石油禁运成为美国制裁俄罗斯的利器。

　　在制裁过程中，美国将世界经济政治化，将贸易贴上政治标签，推行价值观贸易，甚至将能源作为工具，将特定地区的能源产品打上“不安全”“不干净”的标签，以道德绑架和胁迫的方式要求非当事国选边站，断绝与俄罗斯的经济联系，否则将受到美国的制裁。美国利用经济霸权威胁第三方的经济安全，并阻断了多年来形成的国际经济联系，人为制造诸多壁垒，制约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加大了世界经济风险。

　　制裁措施严重冲击国际经济治理体系

　　在对俄罗斯实施全面制裁过程中，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将世界经济工具化和武器化，将SWIFT结算服务系统和美元、欧元等国际货币作为国际对抗和经济战的武器，试图迅速削弱俄罗斯的经济实力，但也动摇了世界经济治理体系、国际结算体系和国际储备体系的基础，由此可能引发世界经济格局的重大变革。目前，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贸易组织是世界经济秩序的三大支柱，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利用国际组织参与对俄制裁，破坏了现有全球政治治理体系的公信力，动摇了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基础。

　　首先，乌克兰危机冲击全球金融治理体系。美国及其盟友将SWIFT和CHIPS为载体的美元结算体系用作制裁武器，动摇了其作为非盈利公共产品的信用基础，迫使一些国家不得不寻找SWIFT体系之外的替代方案，建设自己的报文系统，由此将致全球支付体系的碎片化。

　　西方国家冻结俄罗斯中央银行的外汇储备是国际金融体系变革的最重要标志性事件。这一方面极大动摇了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信用基础。美元和欧元作为主权信用货币，是一种具有不可对冲违约风险的债务。冻结俄罗斯中央银行的外汇储备资产已经构成事实上的违约，破坏了主权信用货币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信用基础。为此，改革现存国际货币体系的呼声越来越高。另一方面，外汇储备的安全保障成为各国关注的焦点。对俄金融制裁措施令各国重新考虑外汇储备的安全问题。外汇储备分散化仍难以保证在非常时期外汇储备的安全。目前对于大多数国家而言没有确保外汇储备绝对安全的办法。为此，一些国家可能尽量减少外汇储备，或使本国的海外资产与负债持平，而这将对全球贸易格局、国际收支格局以及海外投资结构产生深远影响。

　　其次，乌克兰危机冲击WTO多边贸易治理体系。乌克兰危机以来，美国及其盟友酝酿暂停俄罗斯的WTO成员地位。在所有WTO的例会上，西方国家均提及乌克兰局势问题。美国将国际贸易政治化，大肆推行价值观贸易，令WTO成员选边站。自WTO成立以来，其各项决策通常采用164个成员方协商一致原则加以解决。虽然美欧试图终止俄罗斯的WTO成员地位，但是取消一国成员地位需要3/4的多数票同意，暂时仍难以做到。排除俄罗斯参与WTO相关议程可能导致2022年WTO部长级会议无果而终。

　　此外，美国和欧盟试图利用WTO有关“国家安全例外条款”采取单边措施制裁俄罗斯，因俄罗斯在全球大宗商品贸易中的独特作用，若采取相关制裁措施可能引发进口关税上升，由此加大贸易成本，不利于全球贸易发展。在近期WTO渔业补贴谈判中，美欧国家试图排斥俄罗斯，但是俄罗斯是世界渔业产品出口大国，将其排除在外，将不利于世界渔业产品贸易。在疫情尚未结束且全球供应链尚未恢复的情况下，这种消极影响将进一步放大。美国煽动的价值观贸易使WTO倡导的贸易自由化与便利化规则受到冲击，WTO多边协商机制的作用被弱化，进而抑制经济全球化进程，制约世界贸易发展，开历史倒车，严重冲击WTO基于多边贸易规则的治理体系。

　　制裁措施加大了全球经济风险

　　乌克兰危机以及西方国家实施的制裁措施加剧了国际大宗商品市场的供求失衡，引发价格飞涨，推升了通胀预期，对世界经济复苏构成巨大冲击。

　　危机使得全球能源危机加重。俄罗斯是世界上除OPEC以外重要的能源输出国，其在全球石油、天然气和煤炭贸易中占比分别达到11.4%、8.3%和17.8%。俄乌冲突及美西方制裁引发世界能源交易的恐慌，导致价格大幅攀升。自2月24日以来的10个交易日内，OPEC油价上涨了15.8%，3月7日接近140美元/桶,此后虽有回落,但仍维持在100美元/桶的高位。3月9日，美国总统拜登宣布禁止进口俄产原油，进一步推高了市场预期。布伦特5月原油期货报127.98美元/桶，收创2008年7月以来新高。截至3月9日，国际油价涨幅已超过50%。能源价格上升加剧了各国的通胀预期，抑制全球经济复苏进程。

　　危机使得全球粮食危机加剧。俄罗斯和乌克兰是世界粮食生产和出口大国。据联合国贸易统计，两国小麦和大麦的出口量分别占全球贸易的34.1%和30.8%。乌克兰的玉米出口量占全球贸易12.6%。两国葵花籽油的出口量占全球市场73%。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FAO)的报告显示，俄乌危机冲击了全球粮食贸易并降低了收成预期。如果冲突持续数月，全球粮食价格将在目前水平上再提升20%，无疑，将加重全球粮食安全风险。

　　与农业生产密切相关的化肥贸易也面临较大不确定性。全球40%的化肥产品来自俄罗斯，若俄罗斯中断化肥供应将导致粮食收成减少约50%。欧盟35-45%的葵花籽油来自乌克兰。俄乌冲突爆发后乌克兰停止出口葵花籽油，欧洲市场的葵花籽油出现供应短缺，植物油价格大幅上扬。自2月24日- 3月4日，国际市场的豆油平均价格上升5.26%，菜油价格上涨6.02%，棕榈油价格上涨9.38%。联合国粮食计划署预警，粮食危机已不可避免，加之通货膨胀等因素，解决全球粮食危机将难上加难。

　　全球金融风险上升

　　乌克兰危机极大地冲击了世界股市和汇市，加大了金融风险。美欧股市连接下挫，3月11日与2月25日相比，纽约三大股指道琼斯、纳斯达克和标普累计分别下跌3.27%、6.21%和4.11%。欧洲三大股指英国富时100、德国DAX和法国CAC40累计分别下跌4.46%、6.45%和7.29%。莫斯科交易所股指暴跌33%，俄罗斯政府不得不关闭股市。乌克兰危机引发欧元和英镑兑美元汇率下跌，卢布兑美元汇率暴跌，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则出现震荡后微跌的趋势。此外，欧洲局势动荡造成欧元汇率下跌，致使资金外流。尽管美元成为避风港，但若冲突持续发展，可能引发国际资本从新兴经济体流向美国，造成发展中国家国际收支和债务状况进一步恶化。

　　4月5日，俄罗斯宣布对“不友好国家和地区”进行反制，对欧洲出口天然气改用卢布结算，为此欧元被迫转兑卢布用以进行贸易支付，欧元面临贬值风险。4月7日，莫斯科交易所开盘后，美元和欧元对卢布汇率不断下跌。欧元对卢布汇率自2021年10月27日以来首次跌破81，美元对卢布汇率自今年2月16日以来首次跌破75，卢布兑换美元、欧元汇率基本恢复至战前水平，而欧元的国际货币地位面临新危机。

　　伴随乌克兰危机的延续，金融制裁与反制裁的博弈不断升级，国际金融市场的风险不断加大。

　　世界经济发展前景与出路

　　自2022年初以来，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依然蔓延，世界经济仍处于艰难的复苏之中。乌克兰危机对全球经济造成重创，供应链中断，能源、粮食、金属等大宗商品供给下降，通胀加剧对全球贸易产生负面影响。为此，世界贸易组织将2022年全球贸易增幅由4.7%降至2.5%。世界经济与合作发展组织预测，乌克兰危机将使全球经济增长下降1个百分点以上，全球通胀总体上升约 2.5%。

　　这次危机导致的全球经济动荡几乎波及所有国家。当事国俄罗斯的GDP预计下降11%，通胀率高达20%。乌克兰经济预计下降45%。制裁方德国因能源价格飙升，3月消费价格同比上涨7.3%，达到40年来最高水平。西班牙的通货膨胀率达到9.8%，为37年来的最高水平。4月初，为抗议物价上涨和收入下降，希腊工人举行了罢工。

　　危机的影响甚至殃及非当事国。由于能源和粮食价格飞涨，斯里兰卡1/3的工厂停工，失业率高达40%，经济趋近崩溃，被迫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助。黎巴嫩政府的很多债务已经逾期，违约行为使未来的经济形势十分悲观。受粮食价格上升及供给不足的影响，预计北非、亚洲和近东区域的最不发达国家或低收入缺粮国将面临更加严峻的粮食安全形势，更多人可能因冲突而陷入贫困和饥饿，由此引发社会动荡，增加了难民危机的风险。

　　乌克兰危机再次证明，战争没有赢家。为了缓解世界经济紧张局势，交战双方应尽快结束冲突，以外交途径寻求有效的解决方式，达成停火协议。而美国及其盟友应尽快终止制裁措施，避免火上浇油，使世界经济尽快回归常态。

　　着眼于长远发展，此次冲突揭开了全球治理体系的伤疤。战争无法解决问题，各方应秉承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摒弃霸权主义，坚持世界贸易组织多边贸易规则，继续推进经济全球化进程，加速复工复产，恢复全球供应链和产业链，使世界经济尽快摆脱疫情影响。各方要以建设性立场探讨更为有效的全球治理体系与治理模式，以共商共建共享原则，推动全球治理更加公正、更加合理、更加高效，为各国营造安全、稳定、可持续的发展环境，使各国人民分享发展成果。

　　刘华芹：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研究员